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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鸣谦在没有俸禄的情况下杜甫的生计来源是怎么样的

来源:洛阳晩报   作者:便民服务   时间:2024-05-10 19:59:48

撰文丨马鸣谦

马鸣谦在没有俸禄的情况下杜甫的生计来源是怎么样的

杜甫书目二三事

每在一部长篇开笔前,马鸣做资料调查总会让我产生一种精神上的谦没情况兴奋,因为,有俸源样这其中确乎有一种独特的下杜“发现的乐趣”。

约四五年前,生计带着有所突破的马鸣期求与梦想,我开始做“诗人传”三部曲的谦没情况准备。所谓三部曲,有俸源样分别是下杜写杜甫居留夔州时段的《征旅》,写李商隐早年恋爱事迹的生计《少年李的烦恼》,以及写白居易退居洛阳履道坊生涯的马鸣《池上》。除散篇论文外,谦没情况专题性研究论著最有助益,有俸源样近几年时刻留心,下杜陆陆续续就搜集了不少。生计一开始自然是懵懂的,眼界也有限。不过,既已有了搜索目标,随着资料的累积、择选标准的明确、见识的增广,视野也就渐渐打了开来;到一定时节,进而就能看清一众芜杂材料的关系配置了。前手搜集,后手细读,期间就开始了小说的构思酝酿;寻找资料的过程,同时也是孕育写作动机、蓄积动能的过程。

马鸣谦,一九七〇年出生于苏州。作家、译者、历史及佛学研究者。著有长篇小说《降魔变》《隐僧》《无门诀》。专注于奥登(WystanHughAuden)文集的翻译工作,已出版《战地纪行》《奥登诗选1927—1947》。现全职投入写作和翻译工作。

近日抽暇,将三个主题的书目录存以备忘。李商隐和白居易部分的书目,尚待今后研读有所收获后再与读者诸君分享。其中杜甫部分的书目蒐集时间最早也最多,特胪列如下:

马鸣谦所研读的杜甫研究书影

说起来,在创作小说《征旅》的同时,我还想同步完成另一项工作,那就是以陈贻焮先生的三卷《杜甫评传》为底本,按杜甫人生履迹的节段,再结合众多的杜诗研究成果,编成一部《杜甫诗大成》。古典文学的阅读或可尝试一个新的体例,我希望能将杜甫的迁徙行迹、人际交游和史地背景充分渗透到诗文的解读中,另外,也打算整理一些有助于读者或研究者查考杜诗的有特色的索引条目。先知杜甫其人,再来理解杜甫之诗,所谓的“知人论诗”是一个理想,也是具体的方法论,而用小说和文学整理两个手段同时来推助杜甫诗的再经典化,这是我能想到的向杜甫致敬(同时也是学习其诗艺)的最好方式了。起始动机当然是对杜诗的热爱,除此而外,我也冀望通过这种方式,能够继承和秉续他宝贵的文学遗产,让这个伟大诗人和他的诗作得到更多读者的认可和理解。

编纂《杜甫诗大成》自然需要参阅大量的杜甫研究资料,按其生涯先后来细读辨析作品,也能梳理清楚杜甫诗作的时间和空间的次序和变化的脉络,可以为写作《征旅》做最为扎实充分的准备。多花一点时间,多下一点工夫,一花而开两叶,岂非双美?

2016年年底,我开始联络《杜甫评传》的授权事宜,这个过程前后持续有两年多,其间经历了少许波折,最后,经由北大出版社张文定老师、闵艳芸老师以及北大杜晓勤教授的引荐指点,至2018年4月,终于从陈贻焮先生家人处请得了书面的授权许可。这里,须要向他们致以最诚挚的感谢。

特殊时期的纸上访古行

2018和2019年,我的主要精力放在了写敦煌题材小说《降魔变》、翻译《双城记》和《松尾芭蕉俳句全集》上。期间准备工作并未中断,陆续在购入各种参考书目,其中比较重要的就是简锦松先生的“杜诗现地研究”三种、古川末喜先生的《杜甫农业诗研究》、莫砺锋先生的《杜甫评传》和《杜甫诗歌讲演录》,还有葛晓音老师的《杜诗艺术与辨体》。

去年12月那天是冬至夜,一杯黄酒暖肚,书桌前坐定,《杜甫诗大成》的编纂正式开工了。跨越时空的纸上之旅令我满怀期待。到今年1月完成了电子文本的录入和初排,还试着做了刊例小样。这时,有关疫情的小道消息偶有露出,但很快就被各色新闻淹没。眼看着庚子新年就要到来。

从大年夜开始,原来的小道消息变成了真实无比的现实。一月末,外边疫情肆虐,时时牵动人心;我所在的小区也开始封闭大门,一时间人心皆惶惶。

然而书斋之内,心神总须系定。我在上述所提书目中挑出最重要的几本开始作细读,至2月览读陈冠明、孙愫婷所著《杜甫亲眷交游行年考》后,制成了一张“杜甫世系宗族图”的初稿,初步勾画了杜甫在夔州时期的人际交往圈。

杜甫世系宗族图(主要呈现的是杜甫的血缘亲族关系)

为了将《征旅》的创作再往前推进一步,就要做更切实的准备。自三月初,开始整理杜甫在夔州期间的资料集。在此期间,虽然不得不常常抬起头来,看看这个渐趋紊乱的世界,但只要低头看资料,心头尘便也洗尽了。今年四五月初夏,本来还计划展开一次“杜甫巡礼”之游:先到西安,其后沿杜甫入蜀路线到成都,过后再去奉节,最后由河南偃师折返苏州。既然预想中的旅行近期已无可能,那就索性埋首案头,做一次纸上的访古之行吧。“目因繁处倦,心向注中专。端坐穷今古,披襟见圣贤。”,宋人孙仅的这首《勘书》诗,正可以描述当下的心境。

这独一份的《征旅》创作资料集,进一步聚焦到了杜甫居留夔州的时段,具体做法即以简锦松《杜甫诗与现地学》所附夔州诗编年简目为日期基准(个别诗作有调整),依序排列陈贻焮《杜甫评传》中所评点的夔州各篇(未评点到的篇目也补入),最后再合以古川末喜的《杜甫农业诗研究》。这项基础性的工作于四月初完成,一个夔州小宇宙已自混沌中渐次生成。在这个特殊的时刻,资料集的完成诚可慰怀也。

编集这份资料集时,也有一些收获,下面就分题来讲述。

《蜀川胜概图》夔州部分的地名勘对

《蜀川胜概图》的夔州部分

不久前,自网络下载了高清版的《蜀川胜概图》,这是现存最早的一幅巴蜀舆地图。这幅图卷被收入清代皇家收藏,与晋顾恺之《女史箴图》、传为宋李公麟的《潇湘卧游图》、《九歌图》一同收入了《石渠宝笈初编》,珍藏于建福宫花园静怡轩。辛亥前后,《蜀川胜概图》自清宫流出归日本私人藏家,现收藏于美国弗利尔美术馆。

著名的“盖章帝”乾隆在这幅舆地图上留有题识:“近得李龙眠是图,古迹历历可数。”又云:“巴川诸胜,卷中虽次第标举,于徼外阻奥之区,亦未之及,惜不得复起龙眠,一为予诗补图耳。”他推定该图为李公麟所作。

现任西南大学历史地理研究所所长的蓝勇教授曾于1999年《文物》杂志发表了《宋考》一文,经由比对考证该图所标注的地名,考察夔州州治变迁及图中表现的城市规模,他推翻了乾隆的判断,认为“这幅画是1242年至1285年间夔州和奉节县形胜的真实标注。”又依据其他证据,认为《蜀川胜概图》是由南宋画师绘制或临摹仿制。

譬如图中标出的胜己山,为南宋乾道元年至乾道三年(公元111167年)王十朋知夔州时所命名,已可证该图作于南宋。另又有名为“崇庆府界”的标注,崇庆府早前称为蜀州,因南宋绍兴十四年(1144年)高宗潜藩才升蜀州为崇庆军,后于淳熙四年(1177年)升为崇庆府。李公麟(101106)生于北宋仁宗皇祐元年,卒于宋徽宗崇宁五年,不可能标注至南宋才有的“崇庆府”地名。这两个确凿证据,排除了《蜀川胜概图》绘者是李公麟的可能性。

《蜀川胜概图》绘有宋代川峡四路的山岳、河流、城堞、宫宇、寺馆、名胜,对很多地理名称都有详细标注。虽然中间阙失了蜀江流经的嘉州、叙州、泸州、渝州、涪州等部分,但夔州部分保留得非常完整。因南宋距离杜甫所在的公元八世纪时间较近,因而具备很高的对比研究价值;依据它提供的线索,庶几可以还原唐代夔州城内外的实际风貌。

图幅自左及右,分别标注有:

《蜀川胜概图》夔州部分下方的地点标注

考查勘对以上标注的地点名称,它们大都与杜甫诗作所提内容相吻合,再经对照简锦松《杜甫夔州诗现地研究》、《杜甫诗与现地学》和古川末喜的《杜甫农业诗研究》,就可推知:

图中“报恩寺”应为五代或北宋时改名,看方位是在卧龙山山麓,结合杜甫大历二年(767年)所作《谒真谛寺禅师》一诗,则唐代该寺寺名很可能就是真谛寺。

另外,图中天宁寺也应该是五代或北宋时的改名。永泰二年秋八月(766年,该年十一月冬至日改元为大历元年),杜甫又曾作《别李秘书始兴寺所居》,当时李文嶷秘书来至夔州,暂居此寺,老杜曾去寺中听这位“有得于学禅者”的友人讲论止观。如此,则图中这座天宁寺的前身或即是唐代的始兴寺。始兴寺距离奉节县西市很近,西市靠近长江泊港,生活起居各方面也很方便,李文嶷居停该寺是个很好的选择。

杜甫夔州诗中还有一首《大觉高僧兰若》,句中提及“松林兰若秋风晚”,根据诗文的描述,推断此处兰若应是高僧静修的庵所,或就是上述两寺的下院。相比而言,它是真谛寺下院的可能性更大,因为在位置关系上,真谛寺离杜甫住过的瀼西宅和赤甲宅都更近一些。

杜甫居留夔州时生计状况的经济分析

《东瀼水流域杜诗相关地面示意图》

上面这幅示意图引自简锦松《杜甫夔州诗现地研究》第四章第187页。

橘色部分为杜甫瀼西宅旁柑橘林;绿色部分为瀼西田地和在东瀼水对岸的东屯稻田;红色部分是杜甫住过的西阁宅、赤甲南麓宅、瀼西宅和东屯茅屋。从简锦松、陈贻焮、古川末喜三位学者的共同判断来看,所定位置应该是比较准确的。杜甫自永泰二年二月抵夔州,大历三年正月离夔州,在将近两年时间里,他曾先后四次搬家,先从西阁迁赤甲,后从赤甲又迁瀼西和东屯。杜甫在瀼西宅旁边购入了四十亩果园,种植了千株柑橘树,宅前还有面积不小的菜地;此后,他还督管了夔州使府在东屯的官营稻田。

这里所要讨论的经济分析的问题,要从杜甫的《写怀二首》说起,这首诗写于大历二年的十二月。东屯的稻谷在前两个月已收割完毕。

首联“全命甘留滞,忘情任荣辱”句,杜甫是联想到了《文选》中嵇康《与山巨源绝交书》:“又读庄老,重增其放,故使荣进之心日颓,任实之情转笃”。他感叹世间之人都在逐利谋生,自问“何处异风俗”,哪里不是这样子的呢?中间“朝班及暮齿,日给还脱粟”一联,意为:如今我已颓年暮齿,挂名检校工部员外郎辱列朝班,也还能领到每日需要脱壳的糙米。接后“编蓬石城东,采药山北谷”一联,意为:我也在白帝城东住着间茅屋,在北边的山谷采药。

第四联“吾亦驱其儿,营营为私实”,意为:我也驱使两个儿子,去为自家奔些私利(私财)。与其一首联的“劳生共乾坤”相对应,杜甫很可能是将该年收获的剩余稻米卖去了集市。此前杜甫又作有题为《锦树行》的歌行(我推定该首作于该年十一月,与简锦松将之定为永泰二年的时序不同,但同样是在秋收过后的晚秋或初冬),诗中有“飞书白帝营斗粟,琴瑟几杖柴门幽”一联。结合着这两首诗就可以推想:杜甫应该是派遣两个儿子将东屯收获的剩余稻米卖去了集市(瀼西有东瀼水的河口集市,奉节县又有西市,两处都可以出售)。处理售卖这些事,老杜自己并不抛头露面,而是吩咐两个儿子宗文和宗武去做的。这年宗文十八岁、宗武十五岁。

杜甫此前应该早有联络谋划,将所售粮食交托给夔州使府或奉节县内负责管理市集的衙官(很可能就是杜甫在夔州结交的友人孟家兄弟,他们一个排行十二,为仓曹,一个排行十四,为主簿),而集市上也必有作为具体售米对象的过境客商或当地米商。儿子们不时回来东屯报告米价的行情情况,杜甫觉得米价可以接受的时候,就飞书一封让儿子们带去城里,让委托人出售。事实上,杜甫初到夔州时就很关心大米价格之类的物价情况,曾向将赴扬州的胡商打听米价的贵贱。推定作于永泰二年(766年)九月的《解闷十二首》其二就描述过这样的举动:“商胡离别下扬州,忆上西陵故驿楼。为问淮南米贵贱,老夫乘兴欲东游。”所以,杜甫早就与夔州的客商多有接触,很可能是将稻米卖给了出入瞿塘峡的商贾估客,而不是本地人,因为这样能售得一个更好的价钱。

此外,其一还有“采药山北谷”句,可以推想,彼时售出的除了稻米,应该还有在山北谷采集的药草药材、四十亩甘林的柑橘和菜地里多余的蔬菜。

杜甫早先旅食长安、避难秦州时就采过药草,以卖药维持生计,寓居成都时也开辟园圃种过药材。在考古发现的唐代吐鲁番文书里,保留有中唐时代药材价格的记录:一个处方六味药各三小两,极普通的生药需要一百文左右,在玄宗时代二十文可买一斗,也就是说一副生药可买五斗米。因此,杜甫那时会采集哪些药材,也使人产生很大的兴趣。

这些经济活动的展开,保障了杜甫一家在夔州的基本生活,在没有优厚俸禄的情况下,就此也筹措到了出峡的旅资。他并非单方面依靠高官朋友如夔州刺史柏茂琳和朋友们的经济援助。即便是大诗人,也不可能脱离实际生活,为了养活自己、求得出路,杜甫必定花费大量时间从事了这样的经营活动。居留夔州这段时间,杜甫虽然身体多病,精神上却表现出极为务实的一面,这无疑是表现其人生境遇的很重要的面向!夔州时期是杜甫创作的高峰期,他在诗作中表现出来的精神自立,与他在实际生活中的自立图存完全是一体的,两者并不矛盾。

杜甫是中国古典文学史上的大诗人,其地位一如莎士比亚之于不列颠。但是,大诗人并非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。如若整日吟诗作画,生活还无忧无虑,按旧时代的俗语,这样的人就是“依附的门客”,照现代通行的说法,那就叫“被供养的小资”。杜甫首先应该是一个“可以被理解”的人,一个嵌入了实际生活空间的凡人。故此,了解他的实际生活状况,乃探入其心灵构造、描摹其性格特点、叙述其行为抉择的关键一环。我的目标,即以小说为载体,努力复原其生活境况的构造机理,进而去探索他内在的丰富的心灵面貌。

文字生涯亦如结网捕鱼,不是网做得越大越好。大而疏空,反而可能连小鱼小虾都捞不着。训练眼目手段才是最要紧。杜甫《戏为六绝句》其四说得最为恰切:“或看翡翠兰苕上,未掣鲸鱼碧海中”。所以,在小说创作的路径选择上,须切忌以“以小说注诗”,或者“纯为作传而虚构敷衍”。张大春的《大唐李白》或就有这些个毛病,这部小说篇幅上有些失控,最后写成了漫漶的四卷,实在也是过于冗长。

庚子年四月十二日

于从容斋

撰文丨马鸣谦

校对丨赵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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